卿城27号

You or someone like you.

她(令后,璎珞视角,前世今生【???】)

(也许OOC预警???也许不预警。看您自己了! )     
       我已老了,年过不惑,将至天命之年。
       这些年我有了许多新名字,譬如儿女们唤我“额娘”,皇帝叫我“皇贵妃”,后宫嫔妃称我“皇贵妃娘娘”。我有了许多新名字,却仿佛独独失去了我本来的名字。我已快要渐渐忘却了那才是我原本的名字,而不是别人口中的那些。
       只是每当我练习书法,因手肘酸痛发抖想放在书案上,每当我修剪庭前的茉莉花,每当我遣退众人,独立中庭,月华如练之时,总会听见她的声音响起:“璎珞。”含着笑,仿佛下一秒她就会朝我走来,轻牵过我的手,包裹在她凉凉的手心中。“容音,是你么?”我对着空空的宫殿和庭院发问。没有人会回答我。沉寂提醒着我,她真的已经去了好多年了。
        宫中的老人们都说,皇贵妃如今转了性子,再也不是当年那泼辣的样子了。传入我的耳朵里,我也只是付之一笑,并不生气。连皇帝传召我时,也笑着说道:“皇贵妃变了好多,再不是当年伶牙俐齿,泼皮无赖似的模样了。”我听罢,亦笑着答道:“皇上也道是当年了。多少年了,臣妾老了,该修身养性的年纪了。再像当年,岂不是让人看臣妾的笑话。”“可朕,竟是有些想念当年那个天不怕地不怕,泼辣伶俐,眼里又只有皇后的魏璎珞了。”皇帝有些怅然若失。然而我知道他想念的只是皇后,并不是我。我的话也没有说完,这宫中已再没有能够辱我,刁难我的人,我何须再泼辣无赖?况且,那个在我任性妄为之时,夜奔养心殿一跪只为护我的人已经不在了,我已没有了胆大妄为的资本。
        愉妃的五阿哥娶了嫡福晋。这本与我无关,宫中却盛传荣亲王嫡福晋极似已故的孝贤皇后。我不信,直到某天身边的大宫女也这样告诉我:“娘娘别不信,那日荣亲王福晋在御花园中起舞,众人都以为是孝贤皇后再世呢。”容音,这世上真有人像你么?
       中秋家宴,我终于有机会见到荣亲王福晋。我陪坐皇帝身侧,只见永琪携了一个女子的手入席。远远地看,她与容音并不相似。我暗自摇了摇头,多少有些失望,容音,这世上到底不可能有人能似你。宴中,皇帝忽然对我道:“今晚永琪的福晋要献舞。”“是么,”我柔柔一笑,“大约荣亲王福晋极为善舞吧。”不久,便闻奏乐,殿外有一女子水袖掩面入殿。随着舞蹈的行进,水袖移开,美人面出。温柔的眉,眼里的安静,唇边的弧度,我几乎要从座上弹起。我不信世间竟有如此相似。在她的水袖间,我恍惚看见回忆里陈旧的月光下,洛神打扮的容音,头簪鲜花,粉面含春,一舞惊鸿,比之洛水神女有过之无不及。舞毕,她恭恭敬敬一拜,好似容音朝着皇帝盈盈一拜,难得的娇羞。再见,她已换回了宝蓝的福晋朝服,与永琪一道来向我请安。“儿臣给令娘娘请安,娘娘万福金安。”她的举止端庄得体,我却难以平复。她抬头,我看见她的脸。那已不是像,那就像是我时隔多年,再见到容音,年轻时的容音,还不是皇后的容音。“容音……”我低喃出声。不知是否是她听到,她启唇一笑:“娘娘,儿臣知画。”我低下头,忍住眼中的泪意,解下腰间的佩玉,再抬头,又是端庄娴雅的皇贵妃:“本宫第一次见福晋,没有什么好东西送给福晋。这块佩玉随身多年,今日与福晋一见如故,便作见面礼送给福晋了。”她瞥永琪一眼,见他微微点头,才双手捧过:“谢娘娘赏赐。”“其实娘娘若不嫌弃,可以唤儿臣知画的。”她接着说。“是么,”我笑着点了点头,“知画若是不嫌弃,也可以唤本宫一声‘额娘’。”小夫妻二人陪我说了几句,便退开了。我却久久不能平静下来。我待转向皇帝,发现位置早已是空空如也,李玉却仍在殿内。我招手叫他来:“本宫多饮了几盏,如今不胜酒力,怕宫宴失仪,先行回宫了。一会儿皇上回来了,烦你说一声。”李玉打个千儿:“嗻。奴才派人送娘娘回去。”我摆了摆手,示意不必,便搭着宫女的手向殿外走去。
        宫中的月色总是数十年如一,不因中秋月满而变得多么美好,始终都只是寂寞。走在回宫的甬道上,夜风扑面而来,竟是吹疼了眼,有些想落泪。容音,是你回来了么?可她又分明不是你啊。一路无言,回到延禧宫中我又遣退众人,只一人在殿内。开了柜子,摸到最深处,取出那件舞衣来。一针一线,都是我亲手绣成。穿在她身上,最最好看。我记得那天晚上她似乎落了泪,那是为什么,我当时不曾细想。只知道她很难过,只不过是个需要人安慰和陪伴的女人罢了,而不是母仪天下的大清皇后。她起舞的时候,我只是站在长春宫的院子里静静看着她,看她等来了她心爱的男人,看他们携手而归。我一直都是静静的,一语不发的。我没有资格去多说哪怕半句,因为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,他们就该是一对伉俪。而我,不管她再如何怜惜教导,我也只是她的小宫女罢了。穷尽这一生,也只是主仆。可是这样也好,容音,至少我可以永远以这样的身份,名正言顺地陪在你身边,看着你的岁月,你的悲欢,直到我也老去的那一天。
       那一夜到了养心殿,我以为自己已然必死无疑。皇帝的震怒,再加上他素来对我的陈见让他不可能轻易放过我。可是她来了,不顾李玉的阻拦,闯进养心殿来。她对他说相信我,说以性命担保,我不会做这样的事。平日里,她是那么端庄,可是那一夜她散了一贯一丝不乱的发髻,容色慌张,说话时也伴着微喘,分明是疾走而来。我垂着头不敢看她,却也在极力忍住眼底的微涩。我怕,怕极了看到她,眼泪会不由自主地落下。我最终被她保了下来。陪着她走到殿外,却发现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。“娘娘您……没有带人来么?”她扶着我的手,摇一摇头:“听说你被教进了养心殿,顾不得那么多了,匆匆便赶来了……”堂堂皇后,夜奔养心殿,不带一个随从。她这是,连所有人的取笑,都不在乎了么?她是,为了我呀。
        有滚烫的液体滑过腮边,舞衣上顿时多了一点水泽。我忙拿绢子去拂,怕弄坏了她留下为数不多的东西。洛水边的仙子,又怎么比得上天边白月光一样的你。再没有言语,我只是对着那舞衣,枯坐了一夜。
        知画入宫拜见我已是五日后的事。她只穿了家常的杏子红苏缎遍撒樱花纹样旗装,头上点缀几样寻常首饰,惟鬓边一朵应季的金菊不同寻常些。“儿臣给额娘请安,额娘万安。”她恭恭敬地曲膝行礼。“起来吧。”我笑着抬手。她敛眉温然一笑,似极了容音。我示意她在下首坐下,温和道:“今日怎么有空入宫来?可去见过愉妃了?”“已经见过愉妃额娘了。为着额娘您上回的赏赐,五爷常催着我入宫多尽尽孝呢。”她的语气里有着满满的年轻气息,跳跃着翩跹过。“不过一块玉佩罢了,便这样想着,五阿哥真是孝顺,愉妃有福了。”我点着头感叹。“额娘的公主皇子们必然也是极为孝顺的呢,”她笑起来眉眼弯弯,温柔而甜美,“额娘有两个公主两个阿哥,可见儿女福泽极深的。儿臣来额娘跟前进孝,也沾一沾额娘的福气。”“永琰他们都还年幼,不闹腾我便已是进孝了,”我摇摇头,想起孩子们可爱的笑脸,当下舒心了几分,“你新婚才不过月余,往后的年岁长着呢,何愁没有儿女绕膝?只怕到时候你也腻烦呢。”她微红了脸,抿了一痕笑意在唇边。“儿臣与孝贤皇后,真的很像么?”她骤然开口问。我一愣,含了几许苦涩笑意:“为何突然这样问?”“皇阿玛第一次见到儿臣也愣愣地,好半天才说了一句:‘容音,你回来了。’旁人都说,儿臣与孝贤皇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……”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。“来,到额娘这儿来。”我招招手让她坐到我脚边。“你是很像她,可你不是她,”我慢慢道,伸出手抚着她的鬓角,“那时候我也许比你聪明一点,她却比我温柔好多。容音……孝贤皇后她……对我……恩重如山……”我有些哽咽了。“儿臣不好,惹额娘伤心了。”她低头起身请罪。“不关你的事,”我拭一拭眼角,“先皇后宽容贤惠,福泽六宫,一时念起先皇后在时的事,少不得感怀。”眼前的女子分明就是容音年轻时的模样,分明也是我梦里的模样,我却只能克制住拥她入怀的冲动。我太清楚,她不是她。可我眼里她又分明是她。
        乾隆四十年的正月末,我已病得很重了。儿女们都来过,都宽慰我说额娘福泽深厚,一定会好起来。而我知道,我的日子也就是这几天里了。我的一生在别人眼里是波澜壮阔的,一路由小宫女,走到位同副后的皇贵妃,为皇家诞育皇子公主,享尽了泼天的富贵。我自己,却宁愿没有这一切,宁愿永远只是长春宫的宫女,永远跟在容音身边。白玉为床金做马,天家富贵从来不是我想要的。我所求的,大约只是她一生安康,和乐,永无伤心之日,流泪之时罢了。我想起那日长春宫的满目素白。容音,那时我没能跟了你去,如今,我终于可以再去见你了。但愿,你还能认得出年华老去的我,但愿你能再唤我一声,璎珞。
        荣亲王福晋一向得令皇贵妃喜爱,皇贵妃薨逝,她自然在旁。知画眼见那个素日里最温和的女子没了生气,只是躺在床榻上,再不会唤她一声“知画。”不知怎的,便跪坐下来,伸手,去覆上她的脸容。有个亘古而来般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:“容音……”知画闭起了眼。再睁开来,眼里多了些什么。
        “璎珞。”
       

评论(21)

热度(115)

  1.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